一、画扇少年
初夏梅雨,出行奔波于江浙八大古镇间。
5.28到达甪直。
河边廊桥有安静的画扇卖字的少年。边上的石阶有散放的扇或山水或花鸟。一笔一划工整,有少年的本色。问价。涩涩的答:大扇30小扇25。随手拿起把扇,少年停了画笔楞楞看你,腼腆,白净。笑问学画于谁?轻声答道苏州画校。尽数给钱,为艺术无价,为这习画的少年。
出门在外,仍厌恶着上海人,挑三拣四、讨价还价,不见诚意。少年涨红着脸,语拙不善辩。
耗时的笔触和心血抚慰不了商业的都市人。风雨无阻往返与苏甪之间的少年,心在山水间。
二、总台小泓
公司乔迁新楼,装饰一番,折腾得象高级写字楼,外雇总台小姐一名。前后4个月间聘过2人,小泓留到现在3月余。面容姣好,身段苗条,伶牙俐齿,年纪略长于我。分出手上一摊兼管着的零碎琐事给她,诸如每日客饭的统计,报纸信件的送发,内外会务的接待等。日日见她,穿着宽大灰暗的勤务人员的工作服,淹没了她的曲线,感觉跑着龙套,哪里需要人手她都不可推却。不曾问过她生活诸事,却知公司付她的薪水是600/月,也没有其他福利。日子继续要过,车马吃食身上衣。
三、围城生活
搭老板助理的顺风车,攀谈着打发时间。初识时,他经管着一个部门,意气风发,锋芒必露。话题由我的离职开始。即使低调处理,但仍有各种版本的传语,避开敏感的环节回答他,为想给自己一个新的行当,一个新的机会。他说,走了也好,即使留下,也经到了头,日复一日,只不过老去。我听的出他的落寞,表象上是升了他的职,确是无半点实权,一下子清闲下来,每日看报上网,出席日常的例会。他说你是该早几年就做如此选择,现在没有退路,好坏都要往前冲。是啊,就是因为太不甘心,趁还有最后的勇气的时候,孤注一掷,即使晚了数年,但在不走就真的老死于此。他想说的,我明白。他有家有孩子,事业不高不低,等于已经盼了死刑,无所谓理想无所谓奋斗都已经结束了,横竖过日子,人生框架已全,信用卡交给老婆,自己留些烟酒钱,养儿抚老,公司不解聘他,绝对不会主动跳槽,即便是守着闲职的岗位,二十年后退休。
四、两对夫妻
认识菊和峰,他们已经结婚3年,过了轰轰烈烈的新婚,渐渐的走入婚姻的庠。生活按部就班,做饭洗衣养猫,每一天都是一样,然后上床睡觉,想着明天要早起上班。峰的公司总是不起色,他把家中的积蓄尽数投人公司的运转,只是运气一直不好。直到有天,菊发现信用卡里昨天刚发的薪水都被转了帐,她承受不住了,这一年多,他无底的把钱投入他的公司勉强运作,他曾是她的上级,在公司倒闭后,他自己开了个小公司,而她换了行业跳了2家公司,越做越好。愈是这样他的压力愈大,愈发希望公司能运作良好,愈发的恶性循环。他们在一起很不容易,他说过要让她幸福,于是不敢开口诚实相告,于是误会越大。两人开始了貌合神离的日子,菊遇到多情的追求者,风不同意离婚,他说我们会好的,公司会好的。此后的1年,菊又换了一家公司,做了她从小向往的行业,老板很赏识,交半个中国的市场给她负责。奔波忙碌的时候有年轻的女孩向她示威,菊提出离婚,峰不答应,说他错了说我们重新开始。此后的半年,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,吃饭养猫睡觉做家务。过了年,与他们同桌吃饭,和所有的夫妻一样,他们又回到轨道继续他们的磨合生活。
李和华结婚不足1年,红证换黑证。他们也曾是同事,最后一批福利分房,李说我们结婚吧。华看直奔30去的自己,同学好友大都抱了孩子,一念激动,答应了。华的父母反对,来不及办仪式又匆匆离婚。李的人生规划有戏剧的起伏,童年的西域,少年的安徽,上了水产大学,原本可能是个科学家,为赶知青子女返沪的最后机会,肆业招工进公司做工人。一晃10多年,能干,各个环节上的事情都能熟练的出色,升至部门主管,手机通讯,电脑作业,私车公用,均自己掏钱,老板说贴你汽油钱,也笑笑说不必了。公司合并,因他过于直率的性格并不讨巧,与其受气,他主动辞职。走的仓促,没有任何后路,实是不容易的勇气。再一想,当初不见得是清高而是不想日后留麻烦,都算好了的。婚姻本来来的就突然,去的就更无保留,外人不知他们发生着什么变故,却无论是结婚离婚都让人惊讶,因为从不曾觉得2人出双。1年后的今天,李已经自己做了老板发了财,穷途末路里否极泰来,有了甜蜜持家的新婚妻子。华还是象个假小子,渐渐的人们忘记了她的真实年龄和性别。有天,她说,我真希望是上帝的女儿,只要伺候好上帝,天下就是美满的。她说她喜欢普京,最好做他的中国红颜。
五、狐狸妮妮
这是我第一次见她时,她叫的名字:妮妮。后来她换过无数个名字。上个世纪末的冬天,她还是中文系大四的实习生,爱着一个已婚的男人。赶稿完的深夜,她必会纠缠着那个男人到海上星吃碗皮蛋粥,然后在午夜2点的襄阳路上牵手幻想走到白头。也常会忍不住,打电话到那男人的家,听到男人5岁的女儿稚嫩的喊了阿姨后,会伤心的哭不已。唯一让她快乐的,是在租来的旅馆房间里,缠绵的夜,可以塌实的拥有。
后来她结婚了,新千年的第一个春天。一个英俊有钱的香港男孩,算来还是同学。只是当时一个高三一个预初。男孩对她极好,每日长途电话请安,每周香港空运玫瑰,最后回到上海定居。最后一次见到她,她叫狐狸。在一家牛排馆,同坐的还有房产公司的销售,她们做着交易,记得她说要买连通的三套房刚好一个层面。手上2克拉的钻戒很抢眼,她说我一毕业就结婚了,不去想爱的刻骨不刻骨,但现在我很快乐,如果愿意可以顺便做什么。她在开车送我回公司的路上,自言自语的说。
六、初生牛犊
LEE,是一个发型助理,20岁非常阳光的男孩。我每个星期会去他们的店里,基本固定由他为我洗头发。和其他的店员不同,他的那种明亮可以很清澈的照亮我的少年回忆,他会说许多他家乡的故事给你听,也可以和你聊聊未来,我喜欢他,是因为他还没有商业味道。我已经知道他来自沈阳,16岁的时候被做教授的姑父带到上海,希望他好好念书,给他安排了很多进修的机会。他说自己不是学习的料,不如出来工作赚点零花钱,于是今年就到了这新开的店里,这是他的第一份工作。有天,我去,他刚好休息。换了别的助理,先是推荐用昂贵的洗发水,次而1个小时内不停的游说你做护理或者烫这个剪这个,弄的我非常的反感,有点想念LEE的诚恳。再隔一周,见到LEE,但是他手上有其他的客人,见到我歉意的笑。待到他得空就跑过来和我说话,说他想去做模特,问我好不好。他有北方男孩特有的非常健康的条线,皮肤黝黑,笑容灿烂。我说好,但入行很难,你要去找个培训的学校,谢晋的那个挺好。再隔一周,LEE见到我很兴奋,说已经报了那学校,又问我他若改个发型好不好。我大笑,有时候想想这样陌生的一种信任也许就改变了很多方向。
七、滕飞腾飞
阿飞是我认为传奇的人。幼年学画,少年学琴,青年时赶上1989,浩浩荡荡他没有错过。干过帮派,较量过法律。待到高考,一晃成了未来的艺术工作者。再后退学,翌年考上哈工大,攻读计算机。毕业前,开始纵览医学,做基因工程的论文,研究中医脉络。其后的2年,做过广告,研究过SMS,开过公司,考过研,从中国版图的最北到最南。现在忙于各类WTO的分析报告,同时开始研制滕氏香水。28年的风风雨雨非文字言语能尽。
2002.6.28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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